告诉我，看到糖的包装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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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在如同久别重逢一般的进门招呼以后，两个人却又像往常一样各自投入到手头的工作，梅长苏提着蛋糕又回到厨房里忙碌起来，而蔺晨则一头扎入到小阁楼中将当天回收到名帖中的亡者一一引渡。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暗红都被地平线吞没，城市里千家万户华灯初上时，蔺晨才溜溜达达地从阁楼里出来。梅长苏安静地坐在餐桌旁，餐桌上已摆放好两副碗筷和几盘用盖子盖着不露形色的菜肴，他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翻阅着，也不知道就这样等了多久。
听见了脚步声的梅长苏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书下意识地合上，看着蔺晨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双眼弯起了微末的弧度，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将桌上菜肴一一揭开，又将两只空着的碗都盛上了汤。
蔺晨默默地坐到一旁，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梅长苏动作，内心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就在这样两厢无言的瞬间，他竟似窥见了常人之所谓相濡以沫的美好之处。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彼此互不干涉却又相互守望，相处的时候哪怕不开口说一句话也让人感到平和安乐，纵然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交情，却好似漫长的人生之中便注定要有他才能完整一般。
什么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蔺晨，其实我昨晚说的话你不必……”待到两个人都端起了碗，梅长苏才施施然开了口。
“长苏，我会根据自己的感受来做判断的，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认真地告诉你。”蔺晨有些不太礼貌地打断了梅长苏的话，看着那人捧碗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原本有些强硬的语气有稍稍软了一些：“但是在此之前，我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似是感受到蔺晨语气里的郑重，梅长苏默默地将手中的碗放下，抬起双眼与他对视道：“你说。”
“之前在顶针婆婆那里，你说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心悦之人。”蔺晨刻意用平缓的语气说着，同时暗暗观察着梅长苏的反应，只见他轻扣在桌上的手不自主地蜷了起来，瘦削的指节上显出泛白的颜色。
这样的动作在蔺晨眼里已经相当于给出了明确的回答，但是生性豁达的阴间使者此刻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涌起一点近乎残忍的执念，急切地想将自己早已猜到的一切展露在梅长苏的面前，想让他承认那些一直以来不敢宣之于口的保留：“你为了再见那个心悦之人而求助于顶针婆婆，并在她的指引下不断制造其他遗漏者……然后你遇见了我。”
蔺晨很想将后续那些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合乎逻辑的推理也罗列出来，可是他看见梅长苏脸上长期保持着的笑容褪了下去，那时常显出缺乏生气的薄红的唇紧紧抿着，一双桃花眼半敛下来，长长的眼睫在空气中不自然地震颤着，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些许的不忍。
但是这些许微末的不忍不足以让蔺晨中止这个话题，于是他跳过了详细的分析过程，直切要害地说了结论：“……你所说的心悦之人，就是我，对吗？”
一时间屋内再没声息，客厅里回荡着原本微不可闻的挂钟行走的滴答声响，深渊一般的沉默顷刻把两个人都吞噬进去，看着梅长苏表情从微笑变成沉默，脸色也愈发苍白冷冽，那是蔺晨从未见过的神色，这样的神色使得他看起来极度虚弱，然而他那一直挺直的脊背却没有因此而弯曲，在这样的虚弱中显出凛冽的坚强来，像极了雪峰之上不畏严寒的高岭之花。
蔺晨直到现在才真的对这个人曾经是征战沙场的一军之首这件事有了些片面的认识，这才明白他那时刻挺直的脊梁不是皇家贵族的风雅附庸，而是用血汗刀光磨砺出来的铮铮铁骨，那是可以成为乱世之中流砥柱、御敌之护国柱石的脊梁。
而现在，这个无论才略抑或功绩都足以自傲的人，面对自己时却是这样无措而又虚弱。蔺晨啊蔺晨，你前世又是何德何能，能让这个人待你至此？
不知过了多久，梅长苏低敛着的视线重新抬起，紧抿的唇终于松动，苍白的脸上勉强牵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声音低哑地开口道：“是的……前世，我们是恋人。”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蔺晨一时又有些失语，他的内心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任何一个问题却都与前世脱不开干系，他想要整理出一个撇清了前世是非恩怨的话头，却无奈左支右拙无从开口。
这时，梅长苏突然向着蔺晨伸出了右手，与之对视的目光中由着破釜沉舟般决然的神色：“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这个人呢，不是很喜欢去纠结那些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而很不巧的，你对前世的蔺晨的感情恰好属于这个范畴。”蔺晨看着梅长苏垂下去的手和黯淡下去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些许弧度，伸手从裤袋中摸出回来时在超市里买的那副白手套，一边往自己手上套，一边继续说道：“哪怕前世那个蔺晨和你爱得多么锥心刻骨生死不渝，现在你眼前的这个我也是全部不记得了，都给彻底舍弃掉了。所以说到底，现在的我和前世的我也该算是不同的两个人了，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太有兴趣知道。既然现在你要来追我，那我也说句实话，我对你也不是没有好感，反正大家的时间都多得可以种蘑菇，尝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成就成了，不成也可以继续做朋友，是吧？”
蔺晨把这段已经在心里念叨了一整天的话一下子说了出来，并在说话的时间里绕过了餐桌来到了梅长苏的面前，而后者的视线一直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仿佛怕一转眼的便要失去他的踪迹一般。直到侃侃而谈的阴间使者最终站到了面前时，那个从来清静自持的鬼怪已然眼圈泛红，只是视线仍旧锁在对方身上不肯转移。
蔺晨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局促，轻咳一声向他伸出了自己戴上了手套的手：“而且感情这玩意本来就是很私人化的东西，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很难变成那种简单纯粹的状态，但要是你自己觉得还好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